清晨醒来,收到高中同学的短信“这个国庆,我去了北大未名湖,一如书上写的那样安静地等待着来人”。未名湖这三个字,堪堪让我错愕地一怔,过去那些充满昂扬斗志的华丽誓言一并流水样湮没过来。
我还记得我们高三时亲笔写下的“博雅塔前文博雅,未名湖前誓闻名”的壮语,当现实一次又一次把考入北大的梦想摔得粉碎,才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梦。过去种种,如玻璃上的尘埃,轻轻一吹,就清晰地毫发毕现。只是还好,时光未老,我们还在。
那些势必与从前决裂的日子,定有支离破碎的阵痛和藕断丝连的游弋,于是认定最为昂贵的期待与念想是给生活最好的礼物。山长水迢,不过期待陌生城市里有些些温暖的味道,成全跋山涉水的情意,今日,武汉,我依旧踮着脚摘拾我们的梦想。惟愿曾经那些惊艳了时光的青春梦想,划过遥远时空,来温柔我们头顶这一轮皎洁月光。
犹记当年笔下,凌志一抹画天。生命是一场华丽的放逐,我将过往放逐在三千八百公里以外的家乡,来到武汉,从此不见素面朝天的村庄与洗尽铅华的容颜。尘世喧嚣里,顶着一副不谙世事的笑脸,去看美丽的太阳。偶尔的偶尔,会问自己当初为何执意来到这座遥远的城市。原来,仅仅是因为不甘心。寒风吹彻,城池暗哑,不见流水人家。我如戏子,甫一入画,便是天涯。逝水芳华,流年易幻化,江城一见,终是无话。随遇而安,天涯亦无涯吧。
大学以来,我常常会有淡淡的的忧愁,仿佛是胶着的空洞,明明无所事事却又不肯放弃转向明媚的天空,所以一直寂寞一直荒芜,在心底将它捧成琉璃一样的炫美,终究破碎。也许年轻,所以不足铭记,重复多了,就完全地失却美好了。我以身心坚守青春的战场,却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钝重不堪。只觉得自己又辗转了一个浪掷生命的循环,还是一无所获。人言,如果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,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,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,也就足够了。那么,是否当下的风景便是不容置疑地最美?
这些风华正茂的时光,我与一群并不十分熟悉的人同时镌刻在记忆中,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,仿佛月下卷起风荷的轻盈,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,刹那间浸润无声。但这温软亦如月华易散,隔着无尽光阴与距离,那些过往终于在岁月狰狞中渐渐分崩离析,往事的陈渣泛滓,大浪淘尽,只余了尖利无夺的碎屑,终涸成铜墙铁壁般的坚忍,于是熟悉变作陌生,陌生变作路人,路人终不至爱恨,散落天涯,也是安然。
我并不喜欢咀嚼着回忆伤春悲秋,却总在现实中踌躇不前,并且一再鄙视或者厌弃我的过去乃至与我过去相似的人,仿佛自己用精心的谋划与相对而言拙劣的伎俩来拼命隐匿的东西,最终被我自己重新看到。虽然我并没有做过什么极大的不容原谅的错事,或是因为急于变成不切实际的优秀之人,或是因为我欠缺软弱与承担的性子,所以寻常的快乐有时也附带悲伤。我愿并且决定举重若轻并诚恳无欺地面对过去,或卑微到泥土里,我也希望,如今她可以再开出一朵细小的花来。况且,岁月无殇,阳光正好。
我在慢慢长大,或许同时很多曾经非常美好的品质在像沙漏一样悄无声息地流失。你喜欢的不喜欢的,都是真实的我,你读懂的读不懂的,都是我的真实。对世事疮痍的多愁善感的感叹,对波澜心情的执笔在案,都沉浸下来了,融入平淡的日子里,再激不起美丽的浪花。傍晚听着歌散步时候,华灯初上,有风吹过,我偶尔听到某个角落细小的声音,仿佛锁在潮湿的盒子里的面包上的霉终于钻出了盒子的声音,那种声音如同眼前万千盏华灯一样,落寞又清寡,因为它们都没有家,都找不到何去何从的方向,都找不到存在的意义。
是谁说,此生落笔成书。我深知我的性格以及天性里的丰盛剧烈会使我付出更盲目的代价、走更折更远的路,若我有足够的才华,便将它写成一曲沧桑的浪漫。
圣经里讲,我又看到一个新天新地,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,海也不再有了。天涯萧索会有温暖春光照拂,无暇抖落的细琐会被时间冲刷,扎进肉里的刺也会长成参天大树,那时阴影下可以挡住任何光芒。
同学说,家乡的天空好美。浮生未歇,流年轻换,我在江北,心心念念成眠。帘卷西风,凭栏对月可否一念如故、不许岁月蹉跎,来日可否踏雪寻梅,共剪西窗增羡慕?愿琴瑟在御,岁月静好,过去已逝,明天你好。
(司法1302 李家欢)